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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文君:伴我成长的淮海路

2017-06-11 秦文君 夜光杯

淮海路上的人流是快乐的。高高的法国梧桐,贯通着各种各样的弄堂,在里面穿来穿去,这里的人和颜悦色,温和安详,感觉即使没有历经沧桑,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明白人。

算起来,淮海路最早开通于1901年,有100多年的历史,在众人的眼睛里,它是上海最繁华的马路,和南京路齐名,而在我的心里,这条路曾给我无数教化和灵感,是伴随我成长的,最割舍不下的地方。

三岁时,我家搬到淮海中路附近的南昌路,一口气住了30年。五六十年代,日子清贫,但淮海路始终是全上海公认的最摩登,最有“腔调”的,是枯燥生活无法掩埋的时尚之源,总会有一种华丽生活的痕迹,一些好看的有设计感的橱窗,好比不收门票的上海风情展示会。

8岁之前,我对近在咫尺的淮海路有点漠然,心思顾不到宏大的地方。那个年代大都是多子女家庭,放羊式的管教,我四五岁就能跟着七八岁的伙伴出门作随心的游玩,那时候小孩醉心于花草,鱼虫,我心系复兴公园,那里一度成为我捉强盗,扮演花木兰,施展想象的乐园。

第一次被淮海路吸引,是八岁和小伙伴玩抓人游戏,误入淮国旧,当时这家旧货商店闻名于世。店堂长,通到后面的长乐路。我进去后迷路了,像是进了阿里巴巴的宝库。寄售大厅里的旧衣服,银首饰,北方大漠的皮草,雕花的船形的红木大床,有异国情调的玩具,各种稀奇的玩意让我目不暇接,感觉摆放着的好东西代表着全世界,都在向我招手。

我学会去找各家商店的奇妙,淮海路上的培丽虽说是卖酱菜,咸肉,霉夫等南北货,但能看到不同地方的生活。有一种叫春不老的吃食,名称令人心动,流连忘返,吃了才知是苏州出的萝卜干,混有菜叶干和一点芝麻。还有一种奇怪的糟蛋,我攒钱去买,吃了后双脚跳。童年最爱那里自产的酱辣椒,百吃不厌,绿色辣椒经过腌制后,疲软了,辣味不强劲,演化成柔和微妙的香味。那时最奢侈的早餐是一根油条,两只酱辣椒,一碗泡饭,齿间留香,堪称绝配。

也喜欢去淮海路上的老胡开文买文具,店里的文房四宝让我向往气派和有文化神韵的生活。走回来时,会在青鸟照相店看橱窗里漂亮姐姐的样照。我在青鸟拍过10周岁生日的小方照,11周岁时拍的是中规中矩的带花边的照片,摄影师拿个皮球逗我笑,然后钻在黑布里,咔嚓一下按下快门。12周岁生日的那年,有追时尚的模糊感觉,精心学灿烂的样照,往成熟方向打扮,拍了流行一时的咪咪照,照片超小,面目难辨,连母亲都不信照片里扭捏作态的人是我。

淮海电影院我爱去,尽管放映的电影受时代局限,仿佛战争题材的居多:小兵张嘎、平原游击队、地道战、野火春风斗古城。

中学就近入学,学校就在淮海路上,上午上学,放学,中午回家吃饭,下午又上学,放学,一天在淮海路上走四遍。学校斜对面就是长春食品店,口袋里拿得出钱,就会买几只拷边橄榄,或一小包苔条梗,桔红糕,长身体的时候,吃下美味,脑海里会出现兴奋和快乐的幻影。

往前走几步,淮海电影院对面有一家做生煎的饮食店,叫春江饮食店,生煎馒头没得话讲,牛肉汤一只鼎,蘸生煎的醋也特别好,后来我走了那么多地方,尝无数美味,那独特滋味却没有被替代。

淮海电影院隔壁的饮食店,柜台上摆着外卖的赤豆糕。赤豆糕是方形的,软糯,点缀着晶莹剔透的即化的猪油,堂吃的春卷脆脆的,菜肉大馄饨,青菜碧绿,皮子筋道。每次去吃,都保持同一水准,这让人肃然起敬。

我还喜欢高高的法国梧桐,喜欢附近幽静的思南路、复兴路、皋兰路等静雅之处,还有淮海路上贯通着各种各样的弄堂,在里面穿来穿去,发现住这里的人和颜悦色的多,沪语温和,安详,感觉他们即使没有历经沧桑,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明白人。

淮海路上的人流是快乐的,据说一些有心事的人,会绕路而行,仿佛淮海路的气氛是隆重而热闹的。我的记忆里有当年淮海路上的店员形象,在高大上的马路上,他们给顾客面子,除了关系和好,易于做成生意,还有对淮海路的自豪,见过大市面的宽容。

我成家后,一度搬离若干年,后来又在淮海西路住下,如今的淮海路和我记忆中金光闪闪的淮海路大为不同了,但始终不改的是,对于我似有难言的魔力,承载着记忆和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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